知道浙江金華的八詠樓,是從早年讀過的一首李清照的《題八詠樓》,其氣勢豪邁、意境遼闊、擲地有聲,想不到纖麗婉約的李清照,竟也有此柔情俠骨,寫出這等鏗鏘之詩。
前不久去浙江金華探望同學,下榻賓館恰巧與八詠樓近在咫尺,機會自然不容錯過。次日早起,便慕名前往。八詠樓依山而建,氣勢奪人。巍峨屹立的臺基,高聳入雲的樓閣,翼角騰空的重檐,在晨曦映照下,更顯雄偉壯觀。唯有那一牆的藤蔓,緊緊地纏繞斑駁的牆體,給古老的名樓潑染了一層綠意與生機。
八詠樓是一座詩樓,是一座“樓以詩顯、詩以樓傳”而聞名的詩樓。歷史上有多少亭臺樓閣,一旦注入了人文情懷,便會牢牢地紮根於人們心頭,成爲大家心目中的一道人文勝景。
“登臺望秋月,會圃臨春風”,八詠樓原名玄暢樓,是南朝大詩人沈約在東陽郡任太守時建造的。玄暢樓落成後,沈大詩人心潮澎湃,詩興勃發,多次登樓賦詩,寫下了八首清新自然的詠懷詩,稱爲《八詠》詩,一時傳爲絕唱。於是,因這首詩的大名,“玄暢樓”也就名正言順地更名爲“八詠樓”了。
也許沈約不會想到,詩歌的魅力竟會如此強大,八詠樓吸引了歷代無數文人墨客登樓詠歎、抒情釋懷。南朝之後,一位位唐代詩人慕名前來登樓,時而低吟“旦登西北樓,樓峻石塘厚”(崔融),時而輕頌“明月雙溪水,清風八詠樓”(嚴維),時而讚歎“綠窗明月在,青史古人空”(崔顥),登樓遠眺,把酒邀月,對霞吟詩,從此以“形佳取勝,絕唱聞名”的八詠樓,成爲歷代詩人騷客吟詩賦詞之處。
信步而入,正樓廳堂之中,立有一尊坐北朝南的李清照全身塑像,只見她愁眉深鎖,心事重重。歷史翻到南宋。時年52歲的李清照南渡避難卜居金華,邁着沉重的步履,登上了八詠樓。她極目遠眺,滿目蒼涼,國恨家難齊涌心頭,經歷了“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”的南渡逃難與家庭變故後,金華重鎮的地利形勝與八詠樓的巍峨高聳,給了她磅礴之氣,將她滿腔的愛國熾情,凝聚成了那首《題八詠樓》——
千古風流八詠樓,江山留與後人愁。
水通南國三千里,氣壓江城十四州。
此時此刻的李清照,早已擺脫了“冷冷清清,悽悽慘慘慼戚”的個人悲傷悽苦,將國破家亡、民族愁恨,一併融入筆端。我凝視着這裏的詩壁,八詠樓縱有沈約、崔融、崔顥、嚴維等大家名篇題詠在上,但李清照這首“江山留與後人愁”,足以巾幗“氣壓”鬚眉。李清照的一腔愛國熾情,成爲歷代題詠八詠樓的出類拔萃之作,也讓八詠樓這座詩樓更加光華照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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